界面新闻记者 | 实习记者 李彦慧

界面新闻编辑 | 黄月

作家莫言与演员于和伟两人之间有不少网络”热梗“，两人曾“隔空喊话”对方是自己的“yyds” （永远的神拼音缩写）。这二人在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碰面，又会如何形容彼此？

昨日，作家莫言与演员于和伟在华东师范大学以“我们这个时代的戏剧”为题进行了一次对谈，分别从作家和演员的角度谈及文学与戏剧，创造与表演等内容。

莫言评价于和伟“演技好”、“心灵美”、“长得比较普通”，他解释道，长得比较普通说明“不是靠颜值吃饭”，而“真正伟大的表演艺术家从来不靠颜值”。于和伟则说因为无法定义，所以莫言是“无形”的，同时也是“顽皮”的，这展现着一种生活态度。莫言回应道：“‘顽皮’是最高赞赏。对于文学艺术家，就是要有童心。童心未泯才能保持艺术青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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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言：预想的笑点泪点如期实现，会觉得自己摸透人心

莫言曾说自己在莎士比亚故居立誓，要用自己的后半生完成从小说奖到剧作家的转型。谈到为什么自己想转型成为剧作家，他说自己从小看着民间戏剧长大，始终对剧本感兴趣，他最早的阅读中也有诸如曹禺、郭沫若、莎士比亚等剧作家的作品，戏剧已经化作他文化素养的一部分。

写剧本也满足了莫言“说话的欲望”。他认为写小说还要描写风景、刻画人物内心活动，但剧本更多靠的是“台词和动作”把故事讲完、把人物塑造出来，而这是“考验一个作家功力的”，“很多能把小说写好的作家未必能把话剧写好，但能把话剧写好的剧作家是完全能把小说写好的。”

此外，他认为写剧本能获得写小说得不到的成就感。 “作为一个作家，写了一本小说让读者去阅读，这是间接的，你看不到看到读者怎么阅读的……作为一个剧作家，你的剧本在舞台上能被演员演，你作为观众能在下面看。这样一种成就感、幸福感是满满的，你的虚荣心（能）得到极大的满足。”莫言说，“尤其是当你在写剧本的时候所预想到的那些笑点、泪点如期实现的时候，你会感觉摸透了人心。”

在现场，莫言还挑战了“演员”的新身份，他与于和伟共读了一段新作《鳄鱼》的台词，于和伟扮演男主角单无惮，莫言扮演象征无穷无尽欲望的鳄鱼。过程中，莫言还即兴为自己“加戏”了一首打油诗，笑称写打油诗是“自己的特长”，这也让观众短暂地“出戏”，从剧中回到活动现场。在被问及是否会像一些作家那样参与演出自己的剧作时，莫言表示，也许下一个剧本会给自己写一个角色。

演员对待表演、观众对待剧作，到底是该抽离还是该进入？莫言和于和伟都谈到了这一戏剧表演的核心。于和伟说，自己的表演是“人与戏”时而分开时而融合——进入片场后要尽量让自己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情景，但离开片场时得告诉自己，你和角色不一样。他回忆道，在拍摄《坚如磐石》时为了入戏，他让在戏中扮演女儿的小演员先行离开。结束后迅速从角色抽离，“赶紧跟大家微笑，免得留下后遗症。”

观看莫言的戏剧，可能会在进入故事时被作家提醒要适时抽离。在同样由莫言编剧的戏剧作品《我们的荆轲》开头，演员们就用调侃的台词告诉观众，此刻要上演的是一出古代的戏。莫言说，“这种时进时出，也是我们写小说的一种手法。但与其说这是小说家发明的，不如说是民间艺术家发明的。我们去东北看过二人转就会发现，这种跳进跳出、台上台下、戏里戏外的配合和转化非常自如。这样写作的效果，好处是能把距离拉开进行思索，缺少的则是不能与剧中的人物一块悲欢离合。”

于和伟：所有角色的基调都是“人”

舞台上呈现完美的剧作离不开演员精湛的表演。莫言两年前“追剧”看完《觉醒年代》，又在网上重温了一遍，于和伟扮演的陈独秀正是吸引他观看这部剧的原因。他认为，如果此前扮演陈独秀的演员都是在“模仿其皮毛表象”，于和伟的表演则完全是陈独秀“灵魂附体”，令观众信服。

于和伟饰演过“刘备”和“曹操”两个银幕经典角色，被戏称“一个人撑起了三分之二个三国”，也由此认真思考过如何塑造与观众有一定距离的历史人物。他先将角色归类，再从生活里找相似类型气质的人，以达到艺术上的张力。在扮演陈独秀前，于和伟看过一张老照片，“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站着，就他（陈独秀）把一只脚伸出来。”这个小细节让他感受到了陈独秀除狂狷之气外的生动之处。

无论饰演什么角色，于和伟认为所有的角色基调都是“人”，认识角色是从人最基础的点出发：什么类型的人、经历了什么的人，“想象角色的经历再自己去经历。”于和伟也提醒到，对于一些具有戏剧张力的角色，比如在《二手杰作》里他饰演的为遮蔽儿子偷拍“坠楼”丑闻替儿子写遗书、反而一炮而红的父亲马寅波，观众们应该欣赏戏剧人物，理解他人性的一部分，但“不可以跑偏”。

莫言：卷、躺平和摆烂都不好，应该“不被大风吹倒”

莫言和于和伟两位“顶流”在互联网上都有颇高的关注度，两人对此展现出了相似的包容与幽默。

于和伟的“鬼畜”视频（指使用反复播放、快速重复等方式剪辑素材以达到洗脑、喜剧效果的视频）和表情包在年轻人中走红。《新三国演义》中他饰演的刘备“接着奏乐接着舞”的表情包也颇为流行，于和伟调侃说，在互联网上“蹦了半年多”才知道：“现在很多人并不是因为陈独秀也不是因为曹操和刘备（认识我），而是‘皇叔，你能给我跳一个吗？’”

对网络上流传甚广的“莫言语录”，那些冠以莫言的名义发表的警句、心灵鸡汤等等，莫言说自己准备编一本书，并且将版税捐助出去。他笑道：“你们的文章写得真好，用我的名义发表太可惜了。”但也有一些句子“很坏”，比如“我只对两种人负责，一种是养我的，一种是我养的”，莫言说，“有些人把我批得体无完肤，但我一想，这句话和我没关系啊。”

活动上有学生向莫言发问：时代节奏这么快，我们该卷，还是该躺平、摆烂？莫言回答说，这三种状态都不好，他重提了去年五四青年节时一句给年轻人的寄语：“不被大风吹倒。”

（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来自现场直播截图）